【Y2/樱井翔×长谷部泰之】不完全恋爱1end
现实向樱井翔×《乘着轮椅飞上天》二宫和也所饰长谷部泰之
1
樱井翔是在一次番组收录中认识长谷部泰之的。
他做MC的综艺节目策划了一期公益性质的SP，要去一家特殊学校体验一天教师生活。
拍摄许可的获得颇费了一番周折，校方对此相当慎重，在工作人员架设拍摄设备的时候，先带樱井去了学校的心理辅导员那里。
特殊学校的孩子都很敏感，沟通起来需要注意更多。
应该是提前打过招呼，那位心理辅导员对于樱井的到来并不意外。
“樱井桑，这是长谷部泰之。”
对方放下正在阅读的笔记，从书桌后抬起头来，被引荐之后也只是坐在原处，轻轻地点头示意。
表情看起来十分冷淡。
这稍显怠慢的行为令樱井心里诧异了一阵，随即才释然——长谷部操纵着左手边的控制杆从桌子后面移动出来，居然是坐在一架电动轮椅之上。
房间的会客区只摆着单面沙发，长谷部在对面停住，十分直接地切入主题：“樱井桑认为，与那些孩子们接触时，什么是最重要的呢？”
这人说话的声音有些沙，竟也和他的人一样，凉凉的。
樱井不假思索，“应该是亲切吧，给他们温暖的感觉，让他们能够对我敞开心扉。”
“我认为最重要的反而是——顺其自然，”长谷部双手交握放在大腿上，并不与他对视，“不必非要变得开朗，不必非要露出笑容，不必非要和其他身体没有缺陷的孩子一样……总之别试图按照大人以为对的想法去改变他们。”
樱井正在发怔，对方又补充了一句：“这世上所有的‘我是为了你好’都是自以为是。”
这话堪称莽撞。樱井不过是个过来做节目的偶像，虽然此次节目的对象着实有些特殊，但怎么也不该迎面一堆说教扔过来。
沉默片刻，樱井却正面回应了这没来由的微妙敌意：“我的确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，来的路上一直想着到底能为他们做什么，却并没想过他们究竟要什么。”
樱井终于与长谷部的视线交汇，那双茶色瞳仁投射出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柔和，可惜来不及细看——长谷部很快转开了目光。
樱井陆续又请教了几个问题，被工作人员反复催了几次才站起身，颇为遗憾地表示：“明明还想多聊一会儿。”
长谷部已经向办公桌的方向移动，这时转过头来看了樱井一眼，像是犹豫着什么。
最后抬手指了一个方向，“可以帮我把那本书拿过来吗？”
樱井在书架上层拿到书递过去，长谷部却缩了缩手，“……不介意的话，送给你。”
“诶？”樱井这才发现封面的角落里用小字印着“长谷部泰之”几个字，忍不住感叹了一声：“长谷部老师好厉害呐！”
“老师什么的……”长谷部别开脸，露出有点腼腆的表情，“也算不上是，我每周二五在这里，平时开自己的心理教室。”
2
节目OA之后，反响热烈，节目组表示很有可能会再做一期。
樱井则认真阅读了长谷部送给他的书。
这本书带给樱井的感觉，完全印证了他对长谷部这个人的几分暗自猜测——没有假模假式的鸡汤，没有刻意空洞的励志，厌恶虚伪，自带冷感，有纤细敏感的一面，也有安定沉着的一面，他教你如何冷静地看待众人，又教你如何温暖地拥抱世界。
那次见面，长谷部给樱井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，而这本书又令这种印象得以延续，甚至有了莫名的余韵。
“还能再见的话，想跟他聊聊这个。”樱井一边想着，一边在书页上做了一个小小的标记。
3
两个月后，樱井再次来到这间特殊学校。
他先去了长谷部的办公室，却见那里关着门，问过其他教工，说他今天有点事，可能过不来了。
樱井是真的失望，“明明是周五，应该在的啊。”
和孩子们一起吃过午饭，再到活动教室做益智游戏。樱井一遍遍捡回被丢开的拼图，并不加以阻止，有孩子一脸执拗地坐在角落，他就走过去把对方抱在怀里，他不去故意逗任何人说话，也无意表露过分元气的笑容。
转头的时候，樱井无意中发现坐在庭院里的长谷部。
那个人用手支着下巴，歪头默默注视着玻璃窗内的大家，也包括樱井自己。
或许是午后的阳光太好，以至于他看上去居然有点温柔。
4
收录结束，樱井跟着长谷部回到办公室。
“那个，上次你说开了一家心理教室？”
“嗯。”长谷部递来一张名片。
樱井坐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看了半天。
长谷部看看他，把轮椅转到旁边的方向，自言自语似的：“偶像这个工作很辛苦呢。”
樱井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，连连摆手，“不是我的事，其实是我表弟。”
樱井的表弟秀忠，从小就是非常优秀的孩子，从名牌大学毕业顺利进入一家大型企业工作，没想到两个月前遭遇意外，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视力。
“那孩子看起来完全没有不对哦，上周还回去公司上班了。”
“确实有人对情绪的处理能力比较强，但也有人是假装没事的能力比较强。”
“我就是担心这个，”樱井皱了皱眉，“总之我会劝他找你谈谈。”
一起走出校门，天色已经暗了。
“长谷部桑怎么回去？”
“一般都是叫出租车。”
今天樱井正好是坐自己的保姆车来的，便提议顺路送他，长谷部也没拒绝。
等看到不远处开过来的车子，长谷部忽地脸色一变，转头瞪着樱井，“樱井桑你是在逗我吗？”
那个瞬间他少见地露出非常孩子气的表情，樱井惊讶之下差点没仔细听他的话。
那辆SUV在两人面前停住，樱井才终于明白问题所在——车架太高，一般人都要大跨步上去，更何况是坐着轮椅的长谷部。
樱井觉得万分尴尬，让他懊恼的不是自己自信满满地要送人回家，结果却好像无法做到，而是因为自己考虑得不周全，让对方生理缺陷所造成的不便赤裸裸地展现在彼此面前。
“对不起。”樱井表情严肃，认真道了歉。
“……”
“但我还是想送你回家，”他顿了顿“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帮助你上去？”
所谓的帮助也只能是抱。在长谷部的默许下，樱井用手臂托着他的腿弯和后背，小心翼翼地将他放进了后厢的座位里。
尽管樱井并没有那么多机会用这样的姿势去抱一个人，但也足够令他知道此时抱着的不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体——左手托着的那部分肢体是没有知觉的。
那种微妙的感觉让樱井有些发愣。
这是他第一次真实体认到长谷部的不健全。
长谷部从略长的刘海间看了樱井一眼，没有说话。
5
那天送长谷部到家后，樱井在楼下和他交换了手机号码和邮箱。
在回程的车上他就把心理教室的名片拍照发给了表弟，秀忠很痛快地回复：明天就去预约。
两周过去，樱井觉得时间差不多了，打电话给长谷部想了解一下表弟的情况。
长谷部在那头迟疑着，最后才说：“不如你自己问他吧。”
“诶？”
“我现在正好和秀忠君在一起，要来吗？”
樱井稀里糊涂地赶到长谷部发来的地址，发现对方正与自己的表弟喝得开心。
他刚拉开和式包厢的门，秀忠便热切地挥了挥手，“表哥表哥！”
“怎么回事这是？”樱井摘掉帽子和口罩，嘟囔着问道。
“我和泰之君谈过一次，便成为了朋友。”
“泰、泰之君？”已经这么互相称呼了吗？
长谷部用靠垫支撑着背部，盘腿坐在那里，捧着小酒杯慢悠悠地说了句：“樱井桑，有个了不起的表弟呢。”
樱井往他身边凑了凑，“长谷部桑脸色很红啊，没关系吗？”
“因为不常喝日本酒而已。”
三个年纪相仿的人凑在一起，包房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。樱井知道自己之前对表弟不过是白操心，也是松了口气。
秀忠拿出烟来分，樱井正在犹豫，长谷部却相当自然地接下了。
秀忠举着打火机，他尚未完全习惯单眼视力，找不太准方位，长谷部用手捏着他的腕，凑近给自己点了火，一边缓缓吐出烟来，一边回头带着笑意看了樱井一眼。
借着这次机会，樱井有些意外地看到了另一面的长谷部。
总以为这个人冷冰冰的，没想到也能与朋友放松地聊天，笑得牙肉都露出来。
6
由于隔天是假日，樱井便想喝个痛快，提议换个地方续摊。
长谷部翻开手机看了看，“我电话快没电了，不如去我家吧，反正离得近。”
秀忠摆摆手，“我就不参与了，明天要起早。”
“唔，”长谷部转头问樱井，“你呢？”
樱井在社交礼仪与自我意愿之间挣扎了一秒钟，终于还是说：“我想去……”
长谷部笑出来，径自拉过旁边的轮椅。
樱井下意识地凑上去想要帮忙，长谷部翻个白眼，一把拐开他，双臂一个用力，非常轻松地坐上了轮椅座位。
樱井讪讪地摸摸鼻尖。
酒馆门口，秀忠与二人就此分开。
“步行大概二十分钟，就这么散步过去可以吗？”长谷部顿住，指了指身边站立的樱井，又比划一下自己的轮椅，“虽然是这种意义上的散步。”
“当然！”樱井马上点头。
他还惦记着片刻前的尴尬，含糊地解释道：“刚刚抱歉呐，不由自主就……”
长谷部不冷不热地“哼”了一声，“你啊，太在意我不能走路的事了。”
“……并不是这么回事。”
“哈？”
“因为长谷部君不能走路的状况是长谷部君的一部分，所以才在意的……与其说在意你能不能走路，不如说在在意的是你这个人本身。”
黑暗里长谷部沉默了好一会儿，最后用略显无奈的口吻：“你这个人，从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。”
“……什么？”
“认真过头了！”
樱井自嘲似的轻笑。
“那时候也是因为我坐轮椅，所以才谅解了我的无礼吧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这样可不行哦，”长谷部按照对方的步伐调整了轮椅的前进速度，“要用轻松的态度面对一切，甚至拿我的腿开玩笑都没关系，像秀忠君那样故意抢我的丸子举得高高的让我够不着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才能坦然接受失去一只眼睛的意外。”
“我永远都不会拿你的身体开玩笑。”樱井断然说道。
7
怀着微妙的心情，樱井迈进了长谷部的家。
室内面积不大，却是非常宽敞的格局，除浴室之外，所有的房间都没有门，客厅摆着一只双人沙发，此外没有其他坐具，玄关则靠着一架可折叠的小型手动轮椅。
还来不及多看，身后的长谷部就不耐烦地拐开自己，匆匆奔向书桌，给手机插上电源。
滴的一声表示充电开始。长谷部翻开上盖，看到屏幕右上角那个1%的红色标记，拖着长声说了句：“好险——”
转头递给樱井一个“万幸”的表情。
那个表情有些夸张，因此显得格外生动，樱井觉得有趣，“就那么在意电量吗？”
“不过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电话罢了。”
“诶？”
长谷部犹豫一下，还是给他讲了佐山武弘的故事——负气挂断朋友打来的电话，之后才知道那可能是对方自杀前最后的求救。
“所以，”他总结说，“如果能因此挽救到什么人、帮助到什么人，那么24小时待机就是值得的。”
既然过去的错事已无法挽回，不如在以后努力去做对的事。
樱井认真听着，露出一个含义莫名的微笑。
8
自从加了长谷部的line，樱井就习惯有事没事跟他聊上两句。
上次在长谷部家里看到那人过去染金发的照片，还特地翻箱倒柜找出自己的黄毛旧照发了过去。
长谷部回他：我还剃过光头。[微笑]
樱井：……
长谷部：啊，刚刚电视上播了你的CM。
樱井：哪个？
长谷部：肌肉是画在衣服上的那个。
樱井：……
尽管樱井一再解释自己的肌肉其实很赞，长谷部却坚持以某个“听不懂日本语”的表情包回复他。
9
下午的工作开始之前，樱井先去了一趟长谷部的心理教室。
他把顺路带的外卖递出去，“汉堡肉。”
“唔，谢谢。”长谷部下意识接住，“怎么突然……”
“抱歉，前台没人，就直接进来了。”
“午休时间，大叔去吃饭了。”
樱井像招呼小朋友似的，掌心朝下对他勾了勾手指，“长谷部君，过来。”
长谷部莫名其妙地移动过去。
樱井蹲在他面前，从袋子里拿出一条条不干胶一样的东西，仔细揭开背纸，把银色的反光纸分别贴在轮椅前后左右。
“如果常常晚上一个人散步的话，贴上这个还是保险点。”
长谷部呆呆地任由他摆弄。
“我查了一下，这个牌子最新型号已经有夜灯功能了呢。”樱井仰脸笑了一下，又埋头下去。
长谷部看着他蓬松的发顶，“呐，樱井君，就这么普通地出现，可以吗？”
“嗯？”樱井给他一个鼻音，“什么？”
“明明是个当红偶像……”
终于搞定贴纸的樱井起身检查了一下整体效果，满意之后才把长谷部的轮椅转到正面，手撑住两边扶手，俯身直视着对方的眼睛，非常坦然地说道：“可是，我也有自己的生活。”
“哈？”
“见想见的人，做想做的事，我想在最低限度内不放弃自己的生活。”
长谷部一怔，很快从他的手臂底下钻出去，重新躲到桌子后面，“啊啊又来了，认真过头的樱井翔。”
樱井不以为意，探头看到桌上的书便笑了，“这本书写得很好哦。”
“诶？”明明是上个月刚刚出版的新书。
樱井笑吟吟地，“长谷部君的每一本书我都买来看了。”
长谷部不自在地抓抓头发。
“很喜欢那句话‘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，向其他人求助就好了’……这样想着好像能够更加勇敢地面对很多事。”
长谷部转开脸。
“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，向其他人求助就好了”这句话在书里不过是短短的两行，只有他自己知道，它代表的其实是他人生最低潮时的拐点。
10
长谷部知道樱井所在的四人团体在每周四有一档冠名的游戏类节目。
每期节目主持人都会策划一个主题进行轮流发问，今天选择的主题是：最近遇到的有趣的事。
轮到樱井回答时，他说：“我有个朋友，每周七天都吃汉堡肉。”
大家纷纷给出的“不可能”、“才不会呢”之类的反应。
“真的真的，”他笑着强调了好几遍，“那个人还告诉我，他甚至打算每周一告诉外卖小哥以后每天都送同样的东西过来。”
观众席捧场地发出爆笑，在一片“就那么喜欢汉堡肉吗”的吐槽声中，樱井之后那句“我倒是觉得这种安定感很厉害”几乎淹没在了众人的喧哗中。
长谷部手肘支在轮椅的扶手上，托着下巴，看着电视屏幕里樱井那双带着温柔笑意的圆眼睛。
11
看电视的时候，长谷部会按照保健医师的嘱咐顺便按摩一下自己的双腿。
他斜靠在沙发上，一边密切关注正值高潮的格斗比赛，一边心不在焉地揉捏着左腿虚弱的肌肉。坦白说，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会对自己不健全的肢体再抱有任何多余的情绪。
忽然想到什么，他转头刚要对樱井说话，却发现自己的右脚被那个人抱在怀里，正学着自己的样子在小腿附近笨拙地揉捏着。
长谷部小心地屏住呼吸，试图感受对方手指在皮肤上留下的触觉。
——然而没有，什么都没有。
12
长谷部连续几次拒绝了樱井的邀约。
无论是一起出去吃饭，还是上门小酌，发展到后来甚至连line都不回。
樱井只能打电话过去。他知道长谷部起码不会拒接他的电话——事实上那个人不会拒接任何人的电话，自己在其中并没什么特殊。
“为什么？”
“……”对面却只有沉默。
“……是我做错了什么吗？”
“没有哦，樱井君什么都没有做错。”长谷部淡淡地，“只是我认为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比较好。”
樱井一阵恼火，语气不由自主变得尖锐，“你又知道什么是对我好了？”
“……我知道。”长谷部说完，轻轻挂断了电话。
13
樱井无法接受。
他觉得能够见到长谷部、听他说话、和他在一起，对自己来说才是好的。
他勉强忍耐到off day，干脆直接上门。
长谷部没有将他拒之门外，却也没给出什么积极的反应。
樱井与他对峙了一会儿，忽然转身到玄关拿了双拖鞋过来——长谷部着急过来开门，此时是赤脚踩在小轮椅的踏板上。
长谷部拉住樱井试图帮自己穿鞋的手，让对方看着自己，“翔君，你是喜欢我吗？”
樱井瞪大眼睛，起初目光里全然是单纯的惊讶，后来却渐渐染上了点“豁然开朗”的意味，但他沉默片刻，仍是坦诚回答：“这件事我之前没有想过。”
长谷部点点头，表示接受他的说法，“也许你会觉得我自作多情，但对待朋友和对待喜欢的人两者之间的不同，我是知道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，我们恐怕就要向着那个方向发展。”
樱井有些烦躁，“所以你就那么急于破坏那种可能性？”
“……”
“这世上所有的‘我是为了你好’都是自以为是，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？既然这样，就不要随便替我做决定。这件事我会好好想清楚……”
“你并不需要想！”长谷部生硬地打断他，“——我并不想与任何人相爱。”
樱井蓦然安静下来。
“用了这么多年，我才终于做到接受这一切，接受这样的人生，接受这样的自己，好不容易能够平静地面对生活，不去想那些狼狈的、不堪的、无可挽回的，身不由己的……
“今天过去了，还有明天，我这样的人，只是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。
“如果恋爱的话，我想和翔君手牵着手散步，想在你喝醉的时候扶你回家，想和你做|爱……”
长谷部的泪水一滴一滴在脸上滑过，他的表情并不带有夸张的痛苦，还是平日里那副冰冷淡漠的样子，可还是有什么绝望的味道混合着泪水从他发红的眼角里流泻出来了。
“我的人生已经一塌糊涂了，求你了，翔，别让我的生活变得更悲惨了……”
14
那天，樱井没能说出一个字。
之后，樱井再没有立场出现在长谷部面前。
那如同是说着“我是因为你才这样痛苦”的剖白，让樱井怯步。
他终于想明白这一切。
想明白长谷部冷淡下的敏感、温柔、热忱、通透，乃至决绝。
想明白他对长谷部的好奇、在意、认同、欣赏，乃至怜惜。
他们之间隔着偶像身份，隔着性别，隔着生理残疾，每一道都是无法跨越的障碍。
阻碍是真的。
感情也是真的。
樱井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，随手翻开一页，上面有一句话自己曾用记号笔点了一个小小的圆点。
那个位置，长谷部这样写道：“可能的话，要好好地与不会再见的人道别，因为若干年后，对方能够记得的通常不是最初你说你好时的微笑，而是最后你说再见后的背影。”
15
樱井等了将近两个小时。
七点刚过的时候，那个人双手搭在扶手上，从工作室所在的大楼里移动出来。玻璃门向两边滑开的瞬间，风吹开了他略长的前发。
长谷部微微眯了眼睛，顿了顿，径直朝樱井所在的角落看来。
夜色已经罩了下来。
樱井拉下口罩，朝他大步走去。
长谷部似乎明白了他的来意，甚至仰面对他露出了温和的笑意。
两个人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樱井看到自己亲手贴上的反光胶纸踏实地发挥着作用，黑暗里轮椅像是戴着一具银色的铠甲。
真好呐，能一直这样陪着他……
他们不约而同走得很慢。
可即使走得再慢，路也有尽头。
长谷部的公寓楼下，樱井停住脚步。
他站在长谷部面前，低头与他对视。
那个人的眼睛如此通透，却不知装了多少求而不得的挣扎。
樱井把双手背在身后，慢慢俯下身去。
长谷部缩了缩肩膀，终于还是让那两片厚实的唇印在了自己冰冷的嘴巴上。
他没有闭眼，努力看清了樱井每一根颤抖的睫毛。
“Byebye，泰之。”
“Byebye，翔。”
转身离开的时候樱井忍不住想，自己明明已经35岁了，却还是像多拉马里的高中女生一样，一边走一边让无声的泪流了满脸。
真是羞耻。
16
长谷部的人生再一次跌到谷底。
他照常工作、吃饭、睡觉，但对生活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点热情，最后还是悄悄在心底熄灭了。
樱井翔就像是身体无法代谢的灰烬一样堆积在那里。
长谷部是个对痛苦忍耐力非常强的人，成长过程中经历的种种艰辛甚至让他以冷漠麻木的态度对待自己。
然而这一次，这一次不同。
他终于知道原来世上最痛苦的事，不是少年时终日惶惑，不是从三层高的楼上跌下，不是失去双腿后的种种不便。真正伤人的是，命运把最美好的东西放在你触手可及的位置，然后冷酷地告诉你你根本不配拥有。
内线电话响过两声，前台大叔一板一眼的嗓音传来：“长谷部桑，下一位是初次预约的樱井桑。”
那个姓氏让他出了会儿神，长谷部勉强收了心绪，“请他进来。”
随即房门向外打开，他看到那个首次预约的樱井桑迎着阳光朝自己走来。
长谷部微微瞪大了双眼。
樱井穿着合身的休闲西装，这两个月他瘦了一些，下巴的线条明晰，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。
他把刚刚填好的个人信息表放在咨询师桌前，从容在对面坐下。
“初次见面。”
“……”
“虽然突然这么说有点失礼，但能不能听听我喜欢的人的故事呢？”
“……”
“八个月前，因为工作的缘故，我认识了一个人，后来我喜欢上了他。
“那个人，又聪明又有趣，感觉在他面前什么都藏不住、会被发现，可又感觉什么都不必藏，什么都可以给他看。
“喜欢上他的过程太自然，以至于一开始我都没能察觉。”
樱井用笃定的语气：“我认为他也喜欢我。”
“可是他说他不想和我相爱……他说如果恋爱的话，想和我手牵着手散步，想送喝醉的我回家，想和我做|爱，而这些他都做不到。
“我在理智上能够理解他的想法，不过感情上却无法接受……我用了两个月时间反复考虑过，最后的结论还是无法接受。
“我们明明一起散过步，只不过我没敢去牵他的手。我也并不需要他扶我回家，这两年都没有那么醉过了。至于做|爱——”顿了顿，“我咨询过专业医师，对方说sex也是可以的……”
像是察觉到对面传递来的无声的惊讶，樱井讪讪地移开了视线，“当然这件事我还没跟对方商量。”
“可是他没有给我机会说清楚这一切。
“我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太差劲了呢？差劲得让他完全无法相信我，甚至不愿给这段关系一个开始。
“他是不是后悔和我走近，是不是宁愿收回每一个对我露出的笑容，是不是让我反复回味的那些快乐的瞬间对他来说都是拼命想忘记的……他是不是希望我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，是不是把我们的相遇当做污点一般的存在。
“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，所以我只能这么想了。”
“不要、不要这样，翔，并没有……”
樱井的眼圈很红，却并没有眼泪流下来。
他微笑看着对面的人，“我看过长谷部桑的书，你说‘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，向其他人求助就好了’，我今天特地过来，想问一问长谷部桑，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办才好呢？”
“我啊，无论如何都想爱那个人。”
17
樱井绕过书桌，来到长谷部面前，半蹲下身子，对他伸出了右手，“初次见面。”
长谷部整个人都在颤抖。
他拼命地眨眼，想要看清樱井的脸，可是泪水太多，他急得愈发哽咽，几乎要喘不上气来。
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拂过自己的脸颊。
这次长谷部终于看清了——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又摆在了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上。
下一秒他从轮椅上扑过去，抱住樱井的脖子，像孩子一样哭出声来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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